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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被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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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島之中, 有一座極樂城,天下英雄會就在城中召開。

江湖流傳有一句話:高手盡在宮廷,英雄盡在武林;金銀盡在百曉,美人盡在極樂。

極樂城中,最不缺的就是青樓和美人,是個實打實的溫柔鄉,被譽為男子的“仙境”。

溫禪一行人在第二日的傍晚抵達極樂城, 城中人聲鼎沸,胡琴琵琶的悱惻之音遙遙傳來,引得坐在馬車內的溫禪好奇的伸頭。

神歸教的老巢坐落在五月島的東邊, 前世來五月島之時為了節省時間,他們是走的是東路,根本沒有來過什麽極樂城。

馬車在進城的時候被守衛攔下,溫禪下了馬車, 眼睛一直盯著城內景色,滿滿的震驚。

城門往裏的十裏長街都掛上顏色各異的燈籠, 頭頂也掛著一片巨大的紗幔,陽光不能直射,街中來往著各色各異的人,不少女子身著輕薄紗裙, 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膚,或輕盈起舞,或彈奏樂曲,歡笑之聲布滿整座極樂城。

單柯走到他身邊, 對此已經見怪不怪,“這兩個月極樂城的人都在慶神,所以經常能看見有人站在大街上唱曲兒跳舞的,不稀奇。”

溫禪真是頭一回看見這樣的景象,好奇道,“慶什麽神?”

“五月橋每年五月都會被神仙河淹沒,於是這裏的人認為是神仙的到來才淹住河,所以一直到河水退去的七月,他們的慶神才會結束。”

一方水土,一方習俗。溫禪起初的訝異過後,便也習慣了。

一踏入城內,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脂粉香,雖有些甜膩但並不沖鼻,溫禪不排斥。身後跟著的侍衛眼睛都不由自主的往那些女子露出的腰肢上瞟,但是礙於單柯在前方,都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動作。

一行人中只有司徒舟蘭和喬妍詞是姑娘家,看見大街上的女子以歌起舞,媚眼紛飛都覺得不適,司徒舟蘭只是臉色難看的把視線控制在路上,而喬妍詞則是不爽的暗罵兩句不知廉恥。

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眾人中除了溫禪之外都疲憊不堪,單柯尋了客棧,給每個人都安排了房間,還分發了吃飯的銀兩,讓每個人各自去休息。

客棧相當氣派,共有三層樓,越往上就越貴,好在單柯財大氣粗,根本不在意這些,大方的要給每個人都定一間房,奈何房間不夠。

於是司徒舟蘭和喬妍詞兩個姑娘一間,梁宴北和單柯一間,溫禪照例和書畫一間,琴棋與書畫一間,謝昭雪和鐘文晉一間,剩下的侍衛也是兩人一間。

分配得妥妥當當,其他人都還好,溫禪總覺得謝昭雪和鐘文晉兩人可能會出岔子,畢竟兩人八字不合,一見面就要吵兩句,鐘文晉對那個比他大幾個月的小舅舅沒有一點尊重可言,讓兩個人睡一間房,不會出事情嗎?

事實證明,溫禪想得沒錯。

梁宴北累得厲害,飯也沒吃,直接鉆進房間中悶頭睡覺,溫禪本想找他道聲謝,但得知他已經熟睡之後,便將此事先放下,轉而去吃飯。

客棧內是自帶飯館的,溫禪隨意吃了點,外面的天就黑了。

長街兩邊掛著的五彩燈籠此時堂皇亮起,將街道映襯的五彩繽紛,蓋在上方的紗幔也扯去,露出浩浩夜空中的一輪皎月,斑駁陸離,八街九陌都是琴弦樂響,繁華之景遠高於京城。

溫禪原本也想出門湊個熱鬧,但是他若出去,阿福三人必定跟著,趕那麽長時間的路,他們現在需要的是休息,溫禪為了不讓幾人因他忙碌,就站在窗子面前往外看,目睹極樂城的夜色風光。

極樂城的夜晚,才是狂歡的開始。

然而累極的一行人早把那些動人的樂曲和嬌柔的笑聲隔絕在夢境外,陷入沈沈睡眠。

到了後半夜,熱鬧只增不減,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

溫禪覺得無趣,關上了窗子,吵鬧聲減弱許多,他回身看了一眼地上熟睡的書畫,下樓找掌櫃要熱水,打算也要洗洗睡。

樓下的大堂內坐著不少人,其中幾人一下子吸住了溫禪的目光。

那幾個人都身穿黑色衣袍,領口和袖邊壓上黃色邊,坐在同一張桌子邊,而其中有一細眉圓眼的貌美姑娘,她的黑色衣裙袖邊則是串的金絲,看上不僅華貴,而且十分眼熟。

溫禪頓時想起,那躺在老黑牛背上的黑衣男子,與眼前這姑娘著裝幾乎一模一樣,一看就是一夥的!可算叫他又碰到了!

擼起袖子,溫禪想上去跟幾人打個招呼,可目光在大堂內轉了幾圈,都沒找到那個俊美男子的蹤影,顯然是不在這裏,剛往前走兩步的溫禪又停下,看了看坐在姑娘身邊那幾個高大的男子,心道,既然那個人不在,這次就放過他們一馬。

主要還是他的人都在睡覺,萬一真打起來,他以一敵三豈不是要吃虧?

溫禪默默把擼起的袖子放下,繞過幾人走到掌櫃面前,要了熱水,掌櫃問了房間名,讓他先上去等,熱水燒好之後會讓人送上去。

掌櫃的速度很快,溫禪回到房間沒等多久,熱水就送上來了,他簡單的擦臉擦手,洗洗腳,解了外衣上床榻準備睡覺,卻在此時大力敲門的聲音響起。

他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還在熟睡的書畫猛地坐起,先是往床上看一眼,看見溫禪之後,他起身去開門,就算是被吵醒,臉上也沒有任何不耐的神色。

門剛打開,抱著稻米枕的鐘文晉就氣沖沖的進來,對著書畫道,“我跟你換房間!”

書畫一怔,轉頭看向溫禪。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鬧騰什麽呢?”謝昭雪隨後而來,溫禪註意到兩人都是赤腳出來的。

“反正你嫌我吵,我也不想跟你睡一間房,換房間不是正好?”鐘文晉氣哼一聲往屋裏走,卻被謝昭雪一把提住衣領,“不要打擾溫少爺休息。”

鐘文晉掙紮,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溫禪連忙下榻勸和,“行行,換房間就換吧,我白日裏在馬車內睡得多,現在也沒有困意,正閑著無聊呢。”他對書畫道,“書畫,你去跟謝公子睡一間。”

書畫領命,看見鐘文晉胳膊裏抱的枕頭後,他轉身去地鋪上,拿上自己的枕頭往謝昭雪的房間去。

謝昭雪見溫禪站出來說話,也不再反對,看了鐘文晉一眼松開手道,“隨你。”

兩人都走後,溫禪把門關上,一回身鐘文晉就已經把枕頭放在地鋪上躺下了。

鐘文晉因為吃了梁宴北給的兩顆丹藥,此時還很精神,根本沒有困意,他閉著眼睛養神。

房間裏靜了一會兒,溫禪突然出聲道,“鐘文晉,你回京城吧。”

鐘文晉被溫禪突如其來的話驚得睜開眼,詫異的看向他,“為何突然要我回京城?”

“五月島魚龍混雜,太危險了,你在京城中有鐘家可以保護你。”溫禪知曉他前世是死在神歸教教主的手中的,雖然不是這個年齡,但是未知的總是危險的,溫禪感覺自己的重生已經改變了很多東西,有些事冒不得險。

“那你呢?你留在五月島作何?”鐘文晉反過來問他。

這一問,就把溫禪問得啞口無言,他自己身為皇子都尚且留在五月島,又有什麽立場去勸鐘文晉離開?難道要告訴他實話說你要是不走會死在這裏?

“你要相信我。”溫禪只能這樣說,“京城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

只要是在鐘家勢力範圍之內,就沒人能傷到鐘文晉。

“莫要再勸,我不會聽的。”鐘文晉表示很固執。

溫禪則表示我不會放棄的,“你一人在這裏,你爹娘該有多擔心啊,說不定京城現在都被掀了個底朝天了。”

聽到這話鐘文晉二話不說爬起來,抱著那個他來時就抱著的稻米枕往門外走,“九殿下我們聊不來,我先走一步了。”

“哎——”溫禪沒料到他一言不合就要抱著枕頭走,連忙下床去追,“等等!我不勸了不勸了,你大半夜的就別去打擾別人了。”

萬一敲了梁宴北的房門,打擾到他休息可怎麽好。

鐘文晉似乎也只是做做樣子,一聽溫禪的挽留,立即轉身又躺回去睡了,溫禪沒有辦法,只得想著下次再勸。

房中一時間陷入沈寂。

過了許久,就在溫禪以為他睡著了時,鐘文晉卻猝不及防低聲說道,“我這次來五月島,一半是逃命,一半是來找謝昭雪的。”

“逃命?”溫禪一下子回神,震驚道,“京城之內有人殺你?誰那麽大膽子?”

“我大哥和我爹。”他的聲音一平波瀾,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在陳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這怎麽可能呢?!”溫禪驚得坐起來,鐘家人不是最疼愛鐘文晉這個嫡子嗎?怎麽會下手殺他?

鐘文晉的臉上充滿淡漠,俊秀的眉眼隱隱透著些許難過,他坐起身,雙手扒開裏衣,白玉般的胸膛就露出,胸膛上心口處還綁著紗布,顯然是受了傷。

這些天裏,自從在山匪的牢籠裏看見鐘文晉以來,根本沒看出他有受了傷的樣子,生龍活虎的搶饅頭,還拿著大刀與山匪打架,與正常人根本無異。

然而鐘文晉拆下紗布後,他的心口處果然有結了黑痂的傷口,並不大,在白皙的膚色下,顯出一片猙獰,一眼就可看出是劍傷。顯然是快要好了。

不等溫禪開口問,他就道,“這是我大哥刺的,若不是我逃得快,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

“你大哥為何要殺你?”溫禪是在想不通,就算鐘文晉與他幾個兄弟不合,他們也不可能敢在這時對鐘文晉下手,最起碼也要等到鐘家造反之後……

“我不知原因,但他一邊砍我,一邊罵我是不孝叛徒,我身邊的侍衛都讓他殺光了,後來我逃回家中找我爹,卻也被他關起來,最後還是我娘偷偷把我放出來的……”

鐘文晉慢慢把紗布纏好,重新披上裏衣,垂著頭道,“不管我怎麽質問我爹,他只一個勁的說我是該死之人,若非我娘把我放出來,我不是死在大哥手中,就是死在我爹手中,京城已經不再是我的家了……”

叛徒?

溫禪倒吸一口涼氣,所有的震驚都被覆蓋,腦中漸漸明了。

只怕鐘國義和他的大兒子也是跟溫禪一樣,帶著記憶重生而來,所以見了鐘文晉才要殺他。

前世的鐘文晉以一人敵整個鐘家,鐘國義底下三個兒子都是死在他手裏,對於鐘家來說,說是叛徒一點也沒錯。

知道後來事的鐘國義想先下手為強,把原本自己最愛的兒子殺死在造反之前。

才想到鐘家也有人是重生而來之後,溫禪頓時覺得心驚肉跳。

原本以為他是在下一盤上輩子下過的棋,因為知道對方下一步怎麽走,所以一直胸有成竹,然而此刻他才意識到,與他對弈的人,也知曉上輩子那盤棋局的結局。

那麽鐘家還會往已知的結局裏走嗎?

上輩子博弈血戰,溫禪是最終的贏家,那是因為有梁宴北在他身邊想助,而今的溫禪只是自己一人,還能勝出嗎?

這樣一想,他的心就懸起來。

正想著,一聲吸氣聲把他的神識拉回來,溫禪轉眼朝鐘文晉看去時,卻正巧看見他低垂的臉落下一顆淚滴,心中不忍起來。

現在的鐘文晉根本不知道為什麽昔日疼愛自己的父親會對自己痛下殺手,旁人都以為他是胡鬧跑出來玩,卻不知他也是被逼無奈,逃命而來。

難以想象,鐘文晉心中背負了多少委屈與痛苦。

鐘文晉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前世他行兵打仗從不拖泥帶水,就算是身陷敵圍遍體鱗傷,只要尚有一口氣存在,他都能堅毅的活著,從沒有軟弱的時候。

而此刻的鐘文晉還是個少年,就已經能將親人給予的痛苦掩在心中,不露一分一毫,著實令溫禪讚嘆。

鐘文晉抹幹眼睛裏的淚水,一擡頭雙眸赤紅,對溫禪略帶乞求道,“九殿下,你一定要幫幫我,這兩日謝昭雪一直讓我回京城,還說若我不回就打暈將我送回,只有你能開口幫我留下來……”

“你為何不直接對他道出實情?”

“鐘家之事,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我逃出京城之時,我娘回了謝家,暫時應該沒有危險,所以只要我不回京城就無事。”鐘文晉稍一停頓,又道,“再說,鐘文亭來了五月島,我害怕他對謝昭雪動手……”

溫禪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鐘文亭是鐘文晉的大哥,他微微挑眉,“他也來了五月島?”

“恩——”他道,“皇上派梁宴北和謝昭雪來五月島追查什麽什麽教的事,其中還有梁……,就是梁宴北的那個堂哥一起來,但是他堂哥因事耽擱兩天,所以梁宴北他們先走的。”

“後來我發現鐘文亭找了他堂哥,兩人一起坐上出京城的馬車,我在跟蹤的途中遇見喬姑娘,所以我們就一同來了這裏。”

鐘文晉口中那個梁宴北的堂哥,指的應該就是梁書鴻。原本他還在疑惑梁宴北和謝昭雪怎麽會出現在五月島,現在想來,竟然是被他父皇光明正大給派過來的。

看來這個神歸教也引起了上面的註意。

“不過我上島之後就把兩人跟丟了。”鐘文晉喪氣道。

“罷了,你別想那麽多,我明日就跟謝昭雪說說,讓你留下來。”溫禪低嘆一聲,對鐘文晉的遭遇很是同情,“至於你那個大哥,你也無需擔心。”

溫禪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點點。

行行行,既然來了那就別想著回去,其他的先不管,想辦法搞死鐘文亭,斷了鐘國義的臂膀先。

聽了溫禪的話之後,鐘文晉心中好受許多,吸吸鼻子躺下,剛要閉眼睡覺,門房外卻突然傳來吵雜的聲音。

有人尖叫,有人大聲罵娘,一聽就不是歡樂的熱鬧。

房中的兩人相視一眼,著急看熱鬧鞋子都沒穿赤著腳前後開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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